作者简介：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学高级教师，辽宁省优秀教师，辽宁省优秀心理工作者。国家职业技能鉴定高级考评员，原点心理咨询工作室负责人。2015年通过“1879计划暨中国心理咨询师继续教育标准项目”的最终考核，加入1879计划学习。

编者导读：

这是1879计划学员张晶老师在四年前写的文章，分享了他从事心理学工作近30年来的一些心得体会。张老师所说“无知”，是真的一无所知吗？中国传统文化中，有关于“无”的描述，却绝非贬抑，而是至高的尊崇，如“大音希声，大道无形”。

著名心理学家丛中曾给出一个评价好老师的标准：“我没有觉得这位老师有什么神奇之处，在听课之中和之后……虽然看上去有些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它就是我内心原本就有的那些事儿。”

也许，正是带领者的“无知”和”空“，像一个容器，才能容纳和照见来访者的种种心理感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在各地讲课和培训时，会分享很多案例，往往会引来大家羡慕的眼光和神情，甚至赞誉之词和崇拜之举。不过，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很诚实地告诉朋友们说：“那些案例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情况是咨询中的失败或挫折。也正是这些失败或挫折，才真正促成了我的成长。”

一位成年的来访者，对我讲述了这样一件事，中学时，班主任对她很欣赏，正因为如此，班主任在她入团的问题上设了“障碍”，希望她再经受一些磨砺。后来，她转学了，并从此不再追求政治上的进步。谈到这里，她告诉我，这是她一生中最耿耿于怀的事。

听她这么说，我很自然地判断这件事让她感觉受到了伤害。但事实却出乎我的预料，她告诉我，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更努力地工作和生活，并取得了成功。

听完我不禁汗颜（在早期的咨询中，汗颜是我经常的状态）。早年挫折的理论、转学并放弃政治进步的行为表现、耿耿于怀的情感表述——这些基于理论和观察所做出的推论一下子崩塌了。

我的好友曾评价过我，如果高中时学习能投入一些，考上好一点的学校，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艰辛。每每听到这些，我心里却在想：我很感谢高中的经历，如果真的考上了好一点的学校，可能我就会失去走上心理学之路的机遇。也就是说，朋友的惋惜之处却是我的快乐之源。

两千年前，惠子问：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庄子答：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如今仔细想来，庄子所知的“鱼之乐”不一定是鱼真实的快乐。而且这种“知”，也不过是“知”与“不知”的可能性之一而已。

心理咨询师应该放空自己，无阻拦地拥抱来访者的心灵。

心理学百多年的历史中，有一个错误的方向，就是试图将心理学数学化、物理化，希望能发现一个全能的公式，把人这个东西说明白。结果却证明了中国老百姓的一句俗语：人心不可测。而那么多林林总总的理论派别，也不过是在人的心灵世界中寻找一个个的入口而已。

在心理咨询中，最易惹麻烦的一件事就是咨询师带着自己的预设去勾画一个人的心灵，最后绝大多数人将迷失在来访者的心理世界里。

心理咨询师，应该心甘情愿做到“无知”。放空自己，无阻拦地拥抱来访者的心灵。做不到心甘情愿，对来访者，你的工作会有挫折和失败；对咨询师自己，会产生很多的内心冲突。于人与己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心甘情愿，是一种态度，它基于我们的哲学素养，基于我们对心理学的理解，基于我们对人性的尊重。舍此，便会把自己当成拯救者、上帝、神明，高高在上。当你的高傲与来访者的心灵发生冲突时，失败和挫折就是不可避免的。不要忘记，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分类只是第三产业的服务业。

如何做到“无知”？如何达到“真知”？

如何做到“无知”，其实就两条要求：一是把你的判断悬置起来，允许它存在，但不允许它左右你对来访者的理解；二是把你的心理学理论只作为一个路标或是进入来访者心灵世界的一个入口，而不是出口。

那么，真知在何处？在来访者自己的心里。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用理解来填充我们的“无知”，让我们的知与来访者的知保持一致。

如何让我们的无知化为对来访者的理解？心理咨询师最基本的技术就是我们的工具——专注和反应。把你的共情、尊重、真诚融入你与来访者的心灵对话之中，你的理解与来访者的真实产生的共鸣，那就是你所要的“知”。

一位来访者，因为咨询时间安排与我本人的日程安排有冲突，我把他转介给另一位咨询师。结果那位来访者第二天便找到我吐槽。原来，这位咨询师根据所学，认定来访者的问题与“性冲突”有关，并坚持不断地探究来访者的性经历，结果来访者被激怒了，不但中断了咨询，还与咨询师发生了激烈的言语冲突。来访者希望我回答他的疑问：难道我的梦里有蝴蝶，就一定是我有性冲动吗？

我无语，想起了中国的一个民间笑话：一位拳师，被不会武功的老婆打得很惨。徒弟问：“师傅，你的武功为什么没用上啊？”拳师恼曰：“她也不按拳谱出招啊。”

我的足迹与方向：放空——“无知”——神入——接纳——天人合一……

放空自己，你才能体验到科胡特的神入，与来访者实现心灵的交融而不会冲突；

放空自己，你才能体验到罗杰斯的无条件接纳，与来访者分享自己而不会阻抗；

放空自己，你才能体验到贝克的认知概念化，踏着来访者的足迹去认识来访者而不会迷失；

放空自己，你才能体验到马斯洛在生命的最后所看到的庄子“天人合一”的超越境界……

心甘情愿去聆听，心甘情愿去旁观，心甘情愿去陪伴，心甘情愿做一个“无知”的咨询师。我做到了吗？远远没有，那是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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